与苏绣、湘绣、蜀绣齐名并称为中国“四大名绣”之一的广绣历史源远流长,在明清时期已逐渐发展为民间的一项重要的手工业产品。凭借多变的针法、明丽鲜艳的用色、饱满繁复的构图以及充满岭南特色的如意图案,广绣不仅成为当时国人日常生活中装饰品与实用品的精致点缀,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广货漂洋过海远售欧美,深受外国消费者喜爱的“外销绣品”。
近日,由广州博物馆主办的“色丝绣艳——广州博物馆藏花鸟织绣展”在镇海楼展区专题展厅展出。据悉,本次的展品是自20世纪60年代至今广州博物馆通过出土挖掘、调拨移交、征集购买、接受捐赠等途径积累的两千余件织绣类藏品中的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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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展厅,带有素雅暗花的墙面上题着一首打油诗:“谁遣天孙降云霄,织出人间锦绣绦。金针巧弄传心语,彩线暗度胜笔描。翩若群鸟争翔翥,艳似众芳竞窈窕。寄言蓬山瀛海客,风物可如此处娇。”在精选的68件/套的展品中,不仅有具有异国风情的“马尼拉披肩”,还有五百年前的广州刺绣作品金线绣麒麟补子,以及19世纪末20世纪初融合中西的刺绣珍品。正如诗中所云,观众可以从本次展览中领略到明清时期我国织绣工艺之精妙绝伦和鼎盛发展,见证广绣悠久的历史发展脉络。
一窥五百年前精巧绣工
回溯历史上最早有文献考证的记载,广绣这项民间工艺的诞生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时间。唐代苏颚《杜阳杂编》中,记载了唐代南海(今广州番禺)有一位绣织技艺卓绝的少女卢眉娘,年方十四,做出来的绣品已经工巧无比,甚至还能在一尺绢上绣《法华经》七卷,“不逾粟粒而点划分明,细如毫发,其品题章句,无有遗阙……唐顺宗皇帝嘉其工谓之神姑”。连唐代的皇帝都对这位来自民间的广绣织女赞不绝口,可见当时的民间工艺水平已非同一般。
北宋时期,广东的桑蚕生产得到进一步发展,形成了以珠江三角洲为中心的蚕丝基地,出现了织土绸的机户、机坊,其中顺德龙江生产的丝织品——玉阶、柳叶还一度成为贡品。到了南宋,广州成衣店坊兴起,它们有的绣制官员服饰,有的承制婚嫁衣裳、寿衣殓裳,各店坊互争生意,各有精工绝活。
及至明代,广绣已经更上一层楼,发展为民间一个重要的手工业行业。当时有一位增城女子陈瑞贞,因擅长刺绣又精通经书,被选入宫成为专管刺绣的女官。明代的文人墨客最喜选择花鸟题材入诗入词,但事实上“花鸟”也是这个时期的人们装点衣饰的重要纹样。绣工们以精巧的构思、纯熟的技艺、多变的针法,运丝如笔,将大自然中生机盎然的飞鸟禽虫与色彩妍丽的花草树木绣入衣饰,制作出一批神韵灵动、托物寓兴的织绣品。同时间,广绣还踏出了国门,成为当时出口的主要手工艺品之一。明正德九年(1514年),葡萄牙商人在广州购得龙袍绣片,回国献给国王,得到国王重赏,广绣之名遂传至欧洲。
而本次“色丝绣艳”展览的头号展品,正是一件来自明代的“金线绣麒麟补子”。这件有近五百年历史的文物是1956年在广州梅花村的明代广东南海县人戴缙夫妻墓中出土的文物。戴缙曾任明化成年间右都御史、南京工部尚书等职。这方补子是他所穿的第二层殓服的胸、背部其中一方,运用金线平绣等针法绣制,麒麟侧身坐像,狮身、鹿角、圆目、尖耳,颚鬓上冲,前肢直撑后肢屈曲,后背有火焰飘飞,四周簇拥如意祥云,立体生动而且威风凛凛。广州博物馆副馆长曾玲玲还指出,本次展览是这件珍贵藏品自上世纪50年代出土入藏后的首次展出,让观众得以一探五百年前广州刺绣的工巧精妙。
外销内贡成就广绣盛世
清代迎来了广绣发展的鼎盛时期。广州、佛山等地的绣坊、绣庄成行成市,仅广州就多达50多家,分布在状元坊、新胜街、沙面一带,从业人员达三千多人。乾隆年间,广州更是出现了职业化的“锦绣行”。而由于在1757年至1842年,清政府只开放粤海关,让广州成为全国唯一的通商口岸,此举使得广州的外销丝织品发展迅速。许多来自欧洲国家的外贸公司专营东方贸易,从广州出口批量生产绣品,还来样订制许多特殊图案的服饰。旺盛的外销内贡需求,成就了一段广绣的全盛佳话。
鼎盛时期的广绣,应不同群体和用途需要,形成了丰富的品类和风格。不仅在褂裙衣衫上可以寻觅得广绣的缀饰,就连用于文房装饰的挂屏、扇面、镜心、窗帘、台布、椅搭等许多日常生活用品上都有广绣的装点。而纹样是织绣的灵魂所在,明清时期的织绣是“纹必有意,意必吉祥”。人们喜欢将对美好生活的祝愿寄托在吉祥如意的草木花鸟纹样之上,深具传统民俗特色。
本次展览中有一套名为“红木雕八仙框白缎地绣花鸟纹挂屏”,四件挂屏均以白缎地设色织绣,题材分别是“禄寿同春”“丹凤朝阳”“孔雀开屏”“锦上添花”。其中,“禄寿同春”以鹿为主题,旁有松树虬枝蜷曲苍劲,一对绶带鸟立于松枝之上,树下湖石旁杂植竹石、灵芝。梅花鹿或相互偎依,或一家三口在松树下小憩,寄寓了长寿安康、和乐美满之意。细看之下还可以发现,这件挂屏的左下角落有“广东”“彩元绣庄”款。据馆方介绍,清代时期的彩元绣庄老铺及分铺位于当时广州城南繁华的双门大街、双门底一带,主营贡品和各省官服及相关配饰。这套挂屏曾入贡清宫,直至1960年代由故宫博物院拨交给广州博物馆收藏。
中西合璧的多元之美
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着中西文化的不断交流与融合,中国传统花鸟纹织绣的使用和创意也有了空前的发展。流行于清代妇女衣袖口的装饰“挽袖”,通常缝缀在衣袖的内侧,使用时需要将衣袖卷起外翻,不仅可以起到保护衣袖的作用,还十分时尚美观。而在清末民国年间,这些精美的挽袖、补子由于深受西方人的喜爱,还被改制为西方人更常用的托盘、镜框、攒盒、手袋等实用物件,继续起到美化装饰生活场景的作用。在本次展览中,白缎地绣鹤鹿同春纹挽袖改镶装饰托盘、刺绣花卉纹挽袖改画珐琅攒盒等多件由广绣绣片改装的外销织品,也能让观众们欣赏到这种融汇东方美学和西方实用价值的特殊精品。
相信对西班牙传统舞蹈弗拉门戈有了解的读者会记得,女舞者的身上常常会摇曳着长尾裙摆和一条绣花披肩。作为弗拉门戈舞者标配行头之一,那条上下翩飞的披肩名为“马尼拉披肩”,但实际上它还有个名字是“中国披肩”,其上精美的刺绣亦是源自广绣。在西方社会,摇曳生姿具有东方元素的中国披肩是时尚女性的重要服饰之一,它不仅是女性社会地位和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种艺术化彰显自我的表达。清代有大量的广绣工艺品从广州销往西方,由于运输途中要经过菲律宾马尼拉港中转,因此在西方国家这些广绣绣制的披肩就拥有了两种不同的称呼。1772年前后,广绣披肩在欧洲的年销量多达8万余条,此后销量更是与日俱增,时至今日依然是畅销欧洲的时尚配饰。
本次展览中就有一件清末民初时期的“白绸地白线绣花卉纹披肩”正是以岭南传统刺绣技艺结合西方审美情趣制成的广绣精品。整件披肩以单一白色丝线绣制,主纹饰是由佩斯利纹饰组成的大西洋花卉,呈现四角对称,用咬针、铺针、扭针等针法表现花卉的饱满绽放与花枝的舒卷自如,披肩周边还缀有马尼拉披肩经典特色的细长流苏。据馆方介绍,这件披肩的制作时间约在1860年至1870年左右,此类单色白绸地披肩通常为西班牙人定制的新娘嫁妆,有时也会在其上绣制家族纹章。
如今,百年风云流变让我们告别了广绣的辉煌过去,同时也迎来了更加充满生机活力和希望的未来。2006年,广绣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遗代表性项目名录。在收藏拍卖市场中,明清外销艺术品以及广绣作品虽然所占份额不大,但近年也在不断升温。在2015年3月的华艺国际春拍中,一件清代乾隆年间的“广绣花鸟屏风”以115万元人民币成交,这件拍品成为了广绣历年拍卖成交价格最高的一件。随着政府部门的重视和民间力量的推动,相信广绣作为艺术品的价值将被持续发掘,而这颗闪耀在南粤大地上的岭南明珠,也将迎来可期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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